2008年3月8日 星期六

全球變局下的大算盤、中算盤與小算盤

【經濟日報╱社論】



最近國際經濟情勢十分複雜。一方面由於次級房貸風暴造成的衝擊,以及許多國家房市和股市已繁榮多年而有泡沫破滅的風險,全球經濟有可能陷入不景氣。但另一方面,原油價格及許多重要物資的價格大漲,不少國家也有資金過多的現象,再加上各國為避免次貸風暴擴大所採取的膨脹性政策,全球也有通貨膨脹的疑慮。

在這種情勢下,若只針對某一層面的問題來思考政策,可能會陷入各種政策相互矛盾、同一政策工具卻有相反主張的困境。誠如我們日前所點出,目前的困境主要出自全球的結構問題,我國和其他國家的政策都應先了解全球的大算盤,再計算全國利益的中算盤,最後才考慮個別產業和個別階層的小算盤。

目前全球困境的基本原因是最終需求、中間加工及基本原料三層市場之間的不平衡。如果這三層市場的能量在20年前都從100開始,現在的情況就像是最終消費的能量成長兩倍,中間加工的能量增為四倍,但基本原料的能量則可能只有1.5倍。這種變化先出現於加工能量快速成長而最終需求未能跟上;於是中國大陸和其他開發中國家新增的加工能量,不只排擠了我國和其他高所得國家的產業,它們彼此之間也為爭逐最終市場,而使許多產品的價格和利潤下降,形成通貨緊縮的壓力及所謂微利時代。

在開發中國家加速發展之後,其最終需求逐步增加;於是全球對基本原料的需求乃快速擴張,愈來愈超過較難增加的原料供給能力,這是最近基本原料漲價的主要原因。除非出現重大技術突破,使基本原料的供給大增,或者各國願意犧牲經濟和最終需求的成長,否則基本原料價格的相對上漲很難遏止。

基本原料價格的上漲,理論上可由其他價格的下降來抵銷,而避免全面的通貨膨脹。過去20年間,中間加工成本的下降甚至曾造成通貨緊縮的跡象,然而目前卻也很難寄望。近20年在激烈加工競爭後,最終產品已沒有多少再跌價的空間,基本原料價格的上漲即不得不反映於最終產品價格。但要緊縮最終需求來抑制物價,談何容易。

過去20年東亞各國和其他開發中國家在努力提高加工能力時,並未同量提高其消費,因而其產品是靠全球的信用膨脹,特別是美國以美金融通的鉅額貿易逆差,才能順利出口。這也就使努力出口的各國累積了大量的外匯準備和游資,並炒高資產價格。而在原料價格上漲帶動的通貨膨脹預期心理下,這些游資已很難被政策控制而不助長物價的上漲。美國則因次級房貸引發的不景氣危機,也不可能採取緊縮的政策。其他各國亦不樂見美國緊縮使全球不景氣。

由此看來,除非爆發較嚴重的不景氣,否則全球物價的上漲不易避免,而各類物價的相對調整更難避免。由於我國的需求只占全球總需求很小的部分,因此目前的物價上漲對我國而言乃是成本推動的物價上漲,不是提高利率這種需求面的政策所能阻止。提高利率反而可能引來更多國際資金,而提高發生泡沫經濟的風險。而由於泡沫經濟容易在物價上漲的環境中被點燃,目前我們也應避免信用過度擴張及其他助長股市房市炒作和泡沫經濟的政策,以免物價漲得比外國多,而造成更大的傷害。

在這種國際價格上漲的環境中,我們若希望物價上漲率低於外國,貨幣升值乃是最適當的方法。而最近新台幣已在市場期望下比去年此時升值逾6%;目前100美元的油價對國內物價的影響只相當於去年的94美元。政府和媒體宜提醒人民這項升值安定物價的作用,以減少盲目的抬價行為。升值安定物價的效果,也將降低實質利率偏低或變負的程度,而使利率較無提高的必要。

不過貨幣升值總會使某些產業的國際競爭力和獲利能力降低。短期來看,我們或許該避免升值過快而傷及太多產業,因此應在物價上漲率和國際競爭力之間取一個平衡點。長期而言,那些無法承擔貨幣升值的產業,也多屬低利潤或低附加價值而難承受原料價格相對上漲的產業。它們若升級不足,將只能萎縮接受較低的要素報酬。這乃是前述全球結構改變的一部分,我們無法用總體政策來長期逃避,只能協助願努力升級的廠商升級。